读《致D》

深山,夜雨,一顿饱餐后,在潺潺溪流声的陪伴下,刷完了这本小书。

回来后,决定写写这本小书。

有关这本书的介绍,Google下就会出来很多结果,是一封丈夫写给妻子的情书,主要是讲述了自己与爱人D从相识相恋,步入婚姻以及婚后五十多年里相濡以沫的故事, 信最后交代了妻子患病的原因,作者是法国安德烈高兹,在本书出版后的第二年,彼时八十有四的他与罹患绝症的妻子双双自杀,一起离开了人世。

我想看这本书的,应该妹子居多,开篇那段告白,大概没有多少妹子能抵挡住。

很快你就八十二岁了。身高缩短了六厘米,体重只有四十五公斤。但是你一如既往的美丽、幽雅、令我心动。我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五十八个年头,而我对你的爱愈发浓烈。我的胸口又有了这恼人的空茫,只有你灼热的身体依偎在我怀里时,它才能被填满。

他们一起度过了五十八个年头,准确来说,算上他们离世那一年,五十九年,跨越半个多世纪的陪伴。将近六十年啊,总觉得,很多事情,一旦和时间挂上钩,即便再平淡苍白也变得沉稳有力。

刷完后,想起译者在序中提到的那个问题:

如果高兹最终没有在这个世界寻得一席之地,或者更直白地说出版了自己的著作,还会有这个美丽的爱情故事吗?

想针对这个说说自己的看法。

译者说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假设不存在,因为高兹在D的帮助下,最终还是获得了一席之地。在这段过程中,D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他很感激她。他们不仅是夫妻,更是伙伴。那如果我们假定高兹最终真的没有寻到一席之地,他们会怎么样?

他会成为无数郁郁不得志的文人之一,那他的爱情是不是也会连带着被他亲手摧毁?

鉴于D的成熟以及高兹的自我反思能力,我觉得这份感情只会是两人向前的动力,而不会成为伤害。

D有一种在逆境中依然蓬勃生长的力量,真的极为欣赏这种向上而生的性格。但是单纯来自爱人的安慰并不能抚平一个人在个体自我实现上的屡屡受挫,更何况高兹还带着些避世属性,我们来看看高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在步入婚姻前,他有担心,他的懦弱让他想要逃避,害怕现实的残酷与琐碎的生活会毁掉这份美好的爱情,对此,D说了一段话,很是醒目:

如果你和一个人结合在一起,打算度过一生,你们就将两个人的生命放在一起,不要做有损你们结合的事情。建构你们的夫妻关系就是你们共同的计划,你们永远都需要根据环境的变化而不断地加强、改变,重新调整方向。你们怎么做,就会成为怎样的人。

如今看来,婚后他们各自所做的,让他们成为了更好的人。

婚后,他欣赏D对于未来的信心,羡慕她随时随地都能抓住幸福的能力,而自己的不得志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D,爱情里面,自卑是正常的,因为我们会借由这自卑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书中有这么一段:“如果一个写者的写作需求有一个合适的主题贯穿始终,并且让这需求有条理地组织起来,成为一项计划,那么写者就变成了作家。我们成千上万的人一生都在写,并且最终没有坚持到底,没有出版任何东西。你也有过这样的过程。你知道,从开始,你就知道一定要永远保护我的计划。“ 我想,对写作有过这样思考的他,又懂得她的用心良苦,即使这一路走得并不顺,但终点可期啊。在信中多处,都可以看出高兹是一个懂得反思自我的人,特别是高兹对于《叛徒》中有关妻子描述部分的反思。

那么,在这一章里,我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呢?包括在整本书中,我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在谈到你的时候,总带着这么一种漫不经心、高高在上的神气?为什么我给了你那么一点可怜的位置,然而就在这么一点可怜的位置里,你的形象也总是变形的,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

第一次深深地爱上一个人,同时也得到这个人的爱,以前我觉得这样的故事太平庸,太个人,太普通:这不是能够让我进入普遍意义的物质。相反,失败的、不可能的爱情才是高贵文学的范畴。我一向只在失败和虚无之美中感觉自在,而不是成功和肯定之中。我必须位于你我之上,不惜以损害我们,损害你为代价,借助超越我们个体存在的思考。

当然他自己也提到那种 “通过残酷的自我批判来取悦自己”的情况,但从这里读来,我更愿意相信这不再是取悦自己,是反思后的坦诚,是坦然地承认自己所犯的错。一个人懂得时时反思,并敢于承认自己的不足,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它会让人更快地成长。

一点小小的吐槽。

其实看的时候,高兹提到自己日日埋头于写作,D养家糊口,提到他们多年的清贫生活,提到D为他整理写作用的种种资料文档,以及后续自己写书过程中D的帮助,处处都体现了D为了他所做的付出,仿佛D的存在是为了他的存在,文中也有提到这一点,当然高兹是为了感谢妻子,但这隐隐让我觉得有种伪大男子主义的气味,而整封信里,并没有提及到同样作为独立个体的D,她想要成为怎样的人?高兹想要成为一名作家,在这个世界寻得一席之地,D就是为了帮助他实现理想而存在?D自己想要做什么呢?D曾经想要学习德语,最后因为高兹的立场问题,而放弃了德语的学习,我看到的是一个女子为了爱人理想的实现所做的种种努力,但是却没有看到同样作为伴侣一方的高兹,对于D的个体实现需求有过什么关注与鼓励,或者是高兹并没有想到要写D的自我实现这部分,又或者D确实没有太多的个体需求,她的自我实现便是帮助高兹找寻到自我。D无疑是成熟的女性,高兹是幸福的,他接受的是一份成熟的爱情,没有太多的矫揉造作,有的只是一个可爱的女子,一个内心坚韧的女子,带着一份决定与之携手走过此后半生的笃定。庆幸的是,在她患上蛛网膜病变后的三十多年里,这位“澳洲犹太小子”长伴左右,在一次出游中,他还为她偷偷拍下一张海滩上的背影照片,那一年她已经五十二岁了,容颜老去,而他说她“美丽绝伦”,走过这大半生,不是渐行渐远而是愈加难分难舍,也许这是他向她表达谢意最好的方式。

岁月从来不残忍,看你怎么看待,对于D而言,晚年带来的,不是美人迟暮后对年少盛颜的追思,而是骨子里那份无关年轮的纯粹恬淡。

借这封情书的结尾做结尾:

我们都不愿意在对方去了以后,一个人继续孤独地活下去。我们经常对彼此说,万一有来生,我们仍然愿意共同度过。

RIP